W1959年，时任哈佛大学人类学研究生的保罗·凯（Paul Kay）来到塔希提岛学习岛屿生活，他预计学习当地的颜色词会很困难。他的研究领域长期支持一种叫做语言相对论的理论，认为语言塑造感知。凯说，颜色是“游行的例子”。他的教授和教科书告诉我们，只有当人们有一个词来形容一种颜色时，他们才能识别出与其他颜色完全不同的颜色。如果你只知道三个颜色词，彩虹就只有三条条纹。如果你不能说出它的名字，蓝色就不会像蓝色那样突出。
而且，根据相对主义的观点，颜色的分类是任意的。颜色的光谱没有固有的组织。科学家没有理由怀疑不同的文化以相似的方式划分它。对于像凯这样说英语的人来说，“红色”可能包括从深酒色到浅红宝石色的各种颜色。但对塔希提人来说，或许“红色”也包括凯所说的“橙色”或“紫色”。又或许，塔希提人不是像美国人那样，通过色调、亮度和饱和度的组合来划分颜色，而是通过材质，比如纹理或光泽来划分颜色。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凯发现塔希提岛的颜色很容易理解。英语中的颜色词比英语少。例如，只有一个词，尼纳姆，翻译成绿色和蓝色（现在称为grue）。但大多数塔希提岛的颜色都非常适合Kay直觉上已经知道的类别，包括白色、黑色、红色和黄色。他认为，奇怪的是，这些分组并不是更随机的。
几乎所有他们研究的语言都有颜色词，这些颜色词来自于相同的11个基本类别。
几年后，他回到了波士顿，与人类学家同事布伦特·柏林(Brent Berlin)闲聊。布林在墨西哥恰帕斯(Chiapas)读研究生时，曾与讲Tzeltal玛雅语的人交谈。伯林告诉凯，他在那里遇到了和他在塔希提观察到的完全一样的颜色类别，包括一个表示绿色的单词。凯说:“从历史上看，这两种语言和其他任何两种语言一样互不相关。”然而，它们似乎产生了一种看待和思考颜色的普遍方式。要么是他和柏林偶然发现了百年一遇的巧合。或者相对主义者错了。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年轻的科学家们需要更多的数据。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他们都被聘为加利福尼亚大学的伯克利教授，在学生们的帮助下，他们聚集了母语为阿拉伯语、匈牙利语和斯瓦希里语在内的20种语言的人。研究人员向每位演讲者展示了329块标准色卡，并让他或她说出每个人的“基本颜色词”——描述其颜色的最简单、最广泛的词。根据以前的人类学工作，他们增加了来自世界各地另外78种语言的颜色词汇。
结果揭示了Kay和Berlin在其1969年的专著中提出的两个显著模式，基本颜色术语. 首先，他们研究的几乎所有语言似乎都有来自11个基本类别的颜色词：白色、黑色、红色、绿色、黄色、蓝色、棕色、紫色、粉色、橙色和灰色。其次，文化似乎以一种可预测的方式建立了自己的色彩词汇表。只有两种颜色类别的语言将光谱分为黑人和白人。三类语言中也有一个词表示红色。接着是绿色或黄色。然后是蓝色。然后是棕色。等等
Kay和Berlin将这些共同点作为证据，证明我们对颜色的概念不是植根于语言，而是植根于我们共同的人类生物学。其他专家则持怀疑态度，质疑研究人员的方法，或指责他们怀有英语中心主义偏见。在这种偏见中，英语等11种颜色语言位于进化颜色树的顶端。这场辩论引发了大量新的研究。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里，科学家们试图解释凯和柏林的理论，或者彻底揭穿他们。他们到遥远的部落旅行，与语言前的婴儿争吵，窥视人类和动物的大脑，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回答关于人类意识的一个最基本和最深刻的问题：颜色是从我们的头还是从我们的舌头中产生的？还是介于两者之间？
O最早怀疑颜色词有生物学基础的人之一是威廉·格莱斯顿，他是英国古典主义者，在19世纪曾四次担任首相。他注意到古希腊诗人荷马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使用颜色（例如：“葡萄酒-黑海”），并发现在所有这些颜色中的Illiad和奥德赛在美国，包括蓝色和绿色在内的几种颜色都没有明确的单词。格莱斯顿的结论是，希腊人的色觉一定很差。
半个多世纪后，语言相对论提供了另一种解释：荷马将海洋视为“酒黑色”，不是因为他的视野不够发达，而是因为他没有语言来理解它。美国语言学家本杰明·李·沃尔夫（Benjamin Lee Whorf）在20世纪中期支持这一观点，他写道：“世界呈现在千变万化的印象中，这些印象必须由我们的大脑来组织，这主要意味着我们大脑中的语言系统。”。
20世纪50年代，第一代认知心理学家开始检验沃尔夫的假设。他们发现了一些令人信服的证据。例如，在记忆任务中，母语为祖尼语的美国人（他们只使用一个词来表示橙色和黄色）比说英语的人更容易混淆这两个外国类别的色片，这表明语言确实影响思维。1.
然而，十多年后，凯和柏林的发现让一些科学家开始思考，颜色类别是否可能是先天的。他们怀疑，这种源头深藏在人类大脑的深处。但是在哪里?
许多颜色类别在不同文化中是一致的，这表明有很强的生物学联系。
事实证明，我们的颜色视觉系统非常复杂。当光线照射到人类视网膜时，会激活三种感光细胞，即视锥细胞。虽然所有视锥细胞都能对可见光谱中的所有波长作出反应，但每种视锥细胞对特定的一片最敏感:蓝色、黄色或黄绿色。这些峰值之间相对较小的差异使大脑能够进行一些相当复杂的计算，这些计算决定了我们看到的物体的颜色。
这个密码仍然有点神秘，但神经科学家正开始破解它。例如，有证据表明，在靠近头骨后部的信息处理中心视觉皮层中，大脑会调整锥体传递的信号，以解释环境光线的变化，使香蕉在光天化日下悬挂或栖息在光线昏暗的柜台上时呈现黄色或苹果红色。
然而，Wellesley学院和麻省理工学院的色彩专家Bevil Conway说，我们辨别“香蕉黄”或“苹果红”的能力可能出现在大脑底部附近的下颞叶皮层，该区域负责识别人脸等高级视觉任务。在猕猴（其视网膜与我们的视网膜相似）身上，他最近发现了该区域的细胞小岛，这些细胞似乎被调整为特定的颜色，提供了一种颜色光谱的空间地图。2.同时，将颜色分组的神经网络似乎只存在于人类的另一个大脑区域。3,4
伦敦金史密斯大学(Goldsmiths University of London)的心理学家朱尔斯·大卫多夫(Jules Davidoff)说，我们有区分颜色和组织颜色的单独硬件，这说明了问题。它可以解释，例如，为什么两个说英语的人可以看到相同的深浅的栗色，虽然他们都能区分它和附近的深浅，但不同意它的基本颜色术语。一个人可能会把它标记为红色;另一种是棕色或紫色。事实上，正如大卫多夫和其他人发现的那样，颜色类别显示出的可变性比凯和柏林最初的研究发现的要大得多。
A.在基本颜色术语批评人士指责凯和柏林从一项仅对20种语言的调查中得出了全面的结论，其中许多语言，如英语和阿拉伯语，可能受到全球产业的影响。因此，当从事圣经翻译工作的基督教语言学家威廉·梅里菲尔德（William Merrifield）提出让世界各地的传教士在偏远的田野地点进行色彩调查时，凯和柏林欣然接受了这个机会。由此产生的数据库于20世纪80年代初完成，被称为“世界颜色调查”，包含110种语言的基本颜色术语，所有这些语言都来自非工业社会。
从广义上说，世界颜色调查支持凯和柏林的原始主张：许多颜色类别在不同文化中是一致的，并且常常以相似的方式出现在语言中，这表明了一种强烈的生物学联系。但数据也显示出惊人的多样性。例如，巴西语言Karajá有四个基本颜色术语，将黄色、绿色和蓝色归为一类。5.语言学家指出，其他语言也存在类似的差异。例如，俄语和现代希腊语对浅蓝色和深蓝色有单独的术语，每种语言总共有12种基本颜色。与此同时,韩国分开延都（黄绿色）来自乔洛克（绿色），在这两个类别之间划出了其他语言无法做到的界限。
在婴儿期和成年期之间的某个时候，由于神秘的原因，颜色类别可能会聚集并移动大脑半球。
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差异呢?在21世纪初，大卫杜夫和他的同事比较了说英语的人和新几内亚的贝林莫人以及纳米比亚的辛巴人对颜色的感知，这两组人只有五个基本的颜色术语，包括一个表示绿色的。6,7在一个实验中，研究人员向每个受试者展示了一个颜色样本，然后将其放在第二个颜色稍有不同的样本旁边。如果第一个样本是绿色的，说英语的人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第二个样本，如果它的颜色被划入了英语的蓝色类别。但是说贝林莫语和希姆巴语的人在这项任务中遇到了更多的麻烦。大卫杜夫解释说，尽管他们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区分不同的颜色，但他们认为这两个样本更相似，因为它们有相同的名字。其他研究表明，说俄语的人比说英语的人更容易注意到两种蓝调之间的差异，8.而韩国人对他们的黄绿色和绿色的区别有着更敏锐的眼光。9
这些发现似乎支持了相对论者的观点：词语干扰感知，使颜色看起来比实际颜色更相似或更不同。同时，研究人员也在收集证据，证明我们对颜色进行分类的能力可能早在婴儿期就存在了，在我们学习语言之前。瑟赛克斯大学的认知心理学家Anna Franklin和她的同事最近证明，语言前的人类婴儿会感知和说英语的成年人相同的颜色界限。当研究人员向婴儿展示一系列彩色样本时，他们发现婴儿倾向于长时间注视来自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类别的颜色。例如，如果一个婴儿第一次看到一个灰绿色的样本，他或她可能会更加关注下一个样本，如果它是海蓝色的，而不是森林绿色的。持续的凝视意味着婴儿识别出一种新的颜色，因此看起来更有趣。富兰克林解释说，虽然婴儿可以分辨出两种不同的绿色，但“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会把它们归类，好像它们是同一种感知体验，”这使得颜色变化看起来不那么新奇。
然而，我们还不清楚为什么我们的婴儿大脑会把颜色拼凑在一起。在2011年的一项研究中，由纽约西奈山医学院研究人员领导的一个团队发现了一个数学公式，该公式描述了视网膜的输入如何导致颜色分为暖色调（白色）和冷色调（黑色），这表明我们视觉系统的物理特性可能会产生自然的“断层线”在色彩空间中。10其他研究人员推测，我们环境中的颜色可能会聚集在某些阴影周围，例如鲜红的血液和浆果，或者纯绿的田野和树叶。作为婴儿，我们可能已经准备好学习这些统计规律。
M任何专家都希望科学最终能调和相对论和普遍主义哲学。富兰克林说:“就像所有关于先天与后天的争论一样，最终可能两者都有。”在2008年的一项研究中，她和她的同事们发现，如果一种颜色出现在婴儿的左视野中，他们就能更快地从一个新的类别中识别出来，这将把输入信息发送到大脑的右半球。另一方面，如果一种新的颜色出现在成年人的右眼视野中，他们就能更快地识别出来，而右眼视野对应的是语言中心所在的左半球。11研究结果暗示了一种诱人的可能性：“当你学习颜色的词汇时，当你的类别变得更加语言化时，它们就变得更加左半球占主导地位，”富兰克林说。在婴儿期和成年期之间的某个时候，由于神秘的原因，颜色类别可能会聚集并移动大脑半球。
这一假设可能有助于解决凯和柏林引发的旧争论。但这也提出了新的问题：我们在婴儿时期所感知的颜色类别是否为我们在成人时期所感知的颜色类别奠定了基础，从而创造了通过语言调整和提炼的共同点？还是在我们的童年时期，语言占据了颜色分类，把它自己的秩序强加给了我们的感知世界？
答案不仅可以解释颜色的困惑，还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用我们所做的方式来包裹世界，为什么我们创造种族、种姓、性别和性取向；为什么Himba人只有五个基本的颜色术语，但有许多单词表示他们牲畜的各种隐藏图案。富兰克林说，颜色是人类体验的“试验场”。它不仅仅是彩虹的条纹。
切尔西瓦尔德酒店写关于奥地利维也纳的科学和环境。在Twitter@chelseawald上关注她。
参考文献
1.语言术语的外延。论文发表于美国语言学会，布卢明顿，1953年。
2.Conway，B.R.和Tsao，D.Y.颜色调谐神经元根据猕猴后下颞叶皮质内的颜色偏好在空间上聚集。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106, 18034-18039 (2009).
3.Brouwer，G.J.和Heeger，D.J.颜色神经表征的分类聚类。神经科学杂志33, 15454 - 15465(2013)。
4.Bird，C.M.，Berens，S.C.，Horner，A.J.，和Franklin，A.大脑中颜色的分类编码。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111, 4590-4595 (2014).
5.Kay，P.&Maffi，L.《颜色的出现与基本颜色词汇的产生和演变》。美国人类学家101, 743-760 (1999).
6.颜色分类不是普遍的:来自石器时代文化的复制和新证据。实验心理学杂志：概述129, 369–398 (2000).
7.Roberson，D.，Davidoff，J.B.，Davies，I.R.L.，和Shapiro，L.R.颜色类别：文化相对性假说的证据。认知心理学50, 378 - 411(2005)。
8.威纳维尔，J。，等俄罗斯蓝调揭示了语言对颜色辨别的影响。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104, 7780-7785 (2007).
9Roberson，D.，Pak，H.，和Hanley，J.R.左右视野中颜色的分类感知是通过言语介导的：来自韩国人的证据。认知107, 752 - 762(2008)。
10肖，Y.，卡瓦诺，C.，贝尔廷，L.，和卡普兰，E.颜色命名的普遍约束的生物学基础：锥形对比和颜色的双向分类。《公共科学图书馆一号》（2011年）。从DOI检索：10.1371/journal.pone.0024994
11富兰克林，A。，等婴儿对颜色的分类感知偏侧于右半球，而成人则偏侧于左半球。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105, 3221-3225 (2008).
这篇文章最初发表在2015年7月的《色彩》杂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