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002年春天，他来到西藏，调查一个地质谜题:伟大的藏布江是如何穿过喜马拉雅山形成世界上最深的峡谷的?像这样的起源问题让我着迷。我是一名地貌学家——我研究地形，并构建科学叙事来解释创造和塑造它们的进化过程。多年来，我一直相信我的故事与神话不同，因为它们是在真实的地形中形成的——从山的形状到山谷的布局。但那是在我参观西藏之前。
从拉萨机场出发，我和我的同事驱车向东南行驶，经过一个结冰的山口，山口下入一条支流。当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路向主河走去时，我惊讶地看到山谷底部有一排平坦的地面，就像巨人的宴会桌。这些巨大堆积的松散沉积物通常是在河流切割河床时形成的，留下了更古老、更高的泛滥平原。但我现在看到的许多梯田都被淤泥和粘土交替覆盖着。这样细密有序的地层，在像我们身边的这条湍急的山河中是不会沉淀下来的。在世界之巅的高山峡谷里，这些平静的水沉积物在干什么?
我坐在路虎的后座上，仔细地追踪着梯田，在地形图上标出它们的海拔高度。我注意到在下游的某个地方，它们都上升到大致相同的等高线，然后在河谷下游停留在这个高度，随着河水越来越低，它们的高度也越来越高。几天后，当我们参观这条支流进入藏布江的汇合处时，平台的顶部高出谷底数百英尺。
在这幅景观规模的拼图中，一幅图画成形了:一个古老的湖泊曾经淹没了雅鲁藏布江及其支流。流入湖中的河流沉积了三角洲，将沉积物堆积成层状的阶地，这些阶地今天记录了湖泊古老的海岸线。现在只剩下一个谜题:是什么阻止了这些水从藏布江峡谷流下来?
这两个故事——一个写在文化里，一个写在土地上——会不会讲述同一件事的不同版本?
在哲学你不能上传你的“自我”到虚拟现实中
托马斯·梅辛格在他2003年出版的《无人存在》一书中主张，没有所谓的“自我”。相反，自我是一种透明的信息处理系统。“你看不到，”他写道。“但是你用它看。”Metzinger……阅读更多
在峡谷的顶端(河流的最深处使其低于周围山峰近2万英尺)，我们发现了被侵蚀的冰碛物——被流动的冰推下山坡的泥土和岩石。在雅鲁藏布江的两岸都出现了碎片，表明一座冰川从附近一座山的侧翼向下推进，推倒了一条由泥土和冰组成的巨大堤坝。堤坝把山谷封住了，河水涨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但是被水侵蚀的冰碛告诉我们大坝并没有持续下去。当它破裂时，一堵水墙沿着陡峭狭窄的峡谷以每秒数亿加仑的速度奔腾而下，超过了亚马逊河的流量。
这一发现令人震惊。在解读这片土地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被历史遗忘已久的宏大的地质传奇故事。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的。一天，当我们沿着一个被梯田环绕的小山峰颠簸前行时，我的一个研究生讲了一个他在旅行指南上读到的故事。他说，这座山峰是藏传佛教朝圣的地点，纪念精神导师莲花生大士(Padmasambhava)，也被称为林波切大师(Guru rinpoche)，如何将佛教带到西藏。根据传说，林波切大师通过一系列的奇迹，包括击败一个住在大湖中的恶魔，使人们从万物有灵论转变。古鲁是如何打败恶魔的?他排干了湖中的水。
根据从梯田收集的木炭碎片的放射性碳测试，林波切大师在八世纪来到西藏，大约在我们刚刚发现的古老湖泊充满山谷的时候。我思考了这两个故事——一个与文化有关，另一个写在陆地上。他们会不会在讲述同一件事的不同版本?
T已故地质学家多洛西·维塔利亚诺在20世纪60年代创造了“地物学”这个词，用来描述解释特殊地貌或地质灾难的口头传说，如地震、火灾、洪水、火山爆发、改道的水道或岛屿的突然出现或消失。像大多数地质学家一样，我曾经把这些说法当作幻想而不予理会。它们以超自然的细节为装饰，以神话的语言为掩饰，听起来并不比关于火星殖民地和半机械人种族的科幻故事更真实。然而，有一些证据表明，许多土字实际上是建立在实际发生的事件基础上的。
关于大洪水的故事是最古老和流传最广的故事之一。这个传说的一个版本出现在如此多的文化中，以至于一些伪科学理论家把它的无处不在作为全球洪水的证据。但是，尽管洪水神话有共同的元素——灾难性的洪水;这是一种令人痛心的逃生方式，通常是乘船逃生——洪水的性质因地区而异。这些差异很明显。通常，传说中的洪水特征与当地的地质过程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表明许多神话记录了古代见证的真实灾难。
虽然喇嘛缺乏现代科学家的工具和训练，但他对世界的探索与我并无太大不同。
例如，在斐济和塔希提等沿海地区，洪水的故事讲述了巨浪在没有预警或降雨的情况下从海洋中袭来。一个来自智利中部的史前故事描述了两条强大的蛇争着把海水抬到最高的地方，引发了地震并淹没了海岸。在美国西北太平洋地区，土著部落讲述雷鸟和鲸鱼之间史诗般的战斗。一次又一次，长翅膀的怪兽把尖牙怪物从水中抓了出来，然后把它扔了下去，激起巨大的波浪，把独木舟卷到树梢。
这些报告听起来很像海啸。事实上，多亏了日本寺庙的记录，我们知道1700年1月26日太平洋西北部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海浪远至日本。根据考古遗迹，大约在那个时候，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到俄勒冈州，北美西海岸的印第安人遗弃了村庄。在雷鸟和鲸鱼的神话中，幸存者显然保留了这次或更早的海啸的记忆，那场海啸迫使他们离开家园。
同样，北极和高寒地区的居民，就像藏在藏族人一样，保留了洪水神话，似乎是用来描述冰川溃坝的。例如，挪威神话讲述了众神之父奥丁(Odin)和他的兄弟们如何杀死冰天雪地的巨人伊米尔(Ymir)。伊米尔的血是由水制成的，他的血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淹死了人和动物。将这个奇幻的故事与一个历史事件联系起来充满了猜测。但如果伊米尔不是在更新世末期冰川从斯堪的纳维亚撤退时真正的冰坝破裂中诞生的，我会感到惊讶。
第三类洪水故事反映了河流社区的经历，他们谈到了无休止的降雨和缓慢上升的水位。《创世纪》中诺亚的故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个希伯来神话起源于一个更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故事，在一块从古代图书馆的废墟中挖掘出来的碎片泥板上，有块楔形文字如尼文记载。碑文描绘了一个正义的人收到了一个神圣的警告，即将发生一场旨在毁灭人类的洪水。他奉命建造一艘船——一艘方舟——并将他的家人和动物带上船，以渡过风暴。
我开始把科学和神话看成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这个故事背后可能也有地质上的事实。例如，暴雨有可能使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膨胀到足以决堤，淹没低地，就像浴缸一样。哥伦比亚大学的海洋学家比尔·瑞安和沃尔特·皮特曼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提出了另一种假设。通过分析来自黑海海床的沉积物岩心，他们发现在公元前5600年之前，黑海是一个巨大的淡水湖。然后，当极地冰川融化导致全球海平面上升时，地中海覆盖了一条狭长的陆地，并倾入湖中。研究人员在他们的书中写道，水的流入“在至少300天的时间里全速咆哮和激增”诺亚的洪水它以尼亚加拉大瀑布200倍的流量从地面上倾泻而下。
瑞安和皮特曼推测，这种溢出物迅速淹没了一片广阔的平原，世界上最早的一些农业社区就生活在那里。也许，他们说，受创伤的幸存者逃到美索不达米亚，带来了农业和灌溉的知识，以及一个关于一场大洪水淹没了他们的世界的故事。
W2004年，当我在另一次考察中回到藏布谷地时，我告诉一位当地农民，我们的团队发现了古代洪水的地质证据，那次洪水把她所在村庄现在所在的一个湖泊排干了。是的，她回答，她知道洪水的事。当地寺庙的喇嘛教导说，当湖水干涸时，就会露出平坦肥沃的土地，供她的人民耕种。她指了指山谷墙的一半。她告诉我，瀑布在那里搁浅了三条船。
我和同事决定去拜访喇嘛。他们的寺庙高高地坐落在湖底的一块台地上。在寺庙墙上的一幅彩色壁画中，林波切大师金碧辉煌地盘旋在一个满是湖泊的山谷之上。当我们问起洪水的事时，喇嘛头儿耐心地听着，然后把这件事当作旧闻而不予理会。但他对另一个地质谜题感到好奇:为什么人们会在附近的山坡上找到水环绕的岩石?难道他们的出现不能证明海洋曾经覆盖了西藏的最高峰吗?
作为一个地质学家，我知道他的理论经不起科学的检验。更有可能的是，这些光滑的岩石是鹅卵石，当古老的河流流入一个由冰川筑成的湖泊时，它们被搁浅在山谷的高处。然而，这位喇嘛对景观细节的浓厚兴趣和关注，却深深打动了我。尽管他缺乏现代科学家的工具和训练，但他对世界的探索与我并无太大不同。
我开始把科学和神话看成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毕竟，这些领域的划分是最近才出现的。从历史上看，他们不是那么容易被取笑的。
以诺亚的故事为例。早期自然哲学家对全球洪水的信仰为他们对世间现象的解释增添了色彩，同时也为现代地质学奠定了基础。圣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是四世纪非洲罗马省的一位主教，他警告人们不要阅读与理性和自然研究相冲突的《圣经》。在他看来，地球没有说谎。当他在岩石中发现贝壳时，他把它们当作全球洪水的证据。不然海洋生物的尸体怎么会被锁在山顶呢?
生活在17世纪意大利的丹麦自然哲学家尼古拉斯·斯泰诺(Nicolaus Steno)也同样依靠实地观察来支持圣经中洪水的真理。在解剖大白鲨的头部时，他注意到它的牙齿的大小和形状与被称为舌石的岩石中神秘三角形物体的形状完全相同，我们今天知道舌石是鲨鱼牙齿的化石。为了解释这些牙齿是如何进入岩石的，Steno推理道，创世之后，地球在原始海洋中分层定居，最古老的层在底部，最年轻的层在顶部。这一定律后来成为地质学的基本原理。史丹诺用它推断出地球的历史包括六个阶段——其中一个是诺亚的洪水。
然而，圣经叙述和地质科学之间的联系逐渐开始瓦解。Steno证明了岩石可以讲述它们自己的故事，从而引导、约束并最终驳斥宗教教义。后来的几代地质学家和古生物学家认为，我们这个星球的历史，以及它的植物群和动物群，太长太复杂，无法精确地用文字解释圣经。当达尔文发表他关于进化论的有争议的观点时，精通地质学的神职人员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放弃了对全球洪水的信仰。
现在，地形学正在重新编织经验主义和象征主义，挖掘隐藏在寓言中的事实内核。人类一直在努力理解这个世界以及我们在其中的位置。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口述传统是为后代保护知识的唯一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说，科学可以被视为民间传说的延伸——一种传播相同故事的新方式。只有更好的数据。
戴维·r·蒙哥马利(David R. Montgomery)是华盛顿大学地貌学教授。他是本书的作者岩石不会说谎:一位地质学家调查诺亚的洪水和即将到来的大自然隐藏的一半:生命和健康的微生物根源。下班后，他在西雅图的民间摇滚乐队Big Dirt弹吉他。
